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，非常复杂，歉疚占据了绝大部分，但夹杂其中的还有难以言述的冲击与震惊。
是某种固有认知被推翻带来的情绪波动。
他一开始以为人鱼对他的依赖是出于雏鸟情节，但真的是这样吗？
即便是刚出生的幼鸟，它在经历过亲属的虐待后，恐怕也会丧失所有孺慕之情。
换位思考一下，如果是秦砚经历这些，他做不到这样大度，没有扭断凶手的脖子已经算是仁慈了。
领口里还装着人鱼送他的鳞片，沁凉触感穿过肌理直达心脏，像无言的讽刺。年轻的执法者喉咙干涩：“那为什么你……”还能那样信赖我？
话说到一半，他问不下去了。
但小人鱼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，金色眼眸弯了弯，他看不见秦砚，只好根据声音试探着朝他方向摸索。
秦砚见此，握住了他在空中乱抓的手。
小人鱼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，用侧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背。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，但也只对秦砚做这个动作。
“凯里，你不用感到愧疚，这没什么呀，你不是把我认错了嘛？”
人鱼声音小小的，仿佛为了逗他开心，故作逞强说：“我很厉害的，伤口恢复得可快了！再说只是流了点血而已，跟之前那些人类相比，凯里你已经温柔很多啦！”
说这话时，安杰尔还抬起脑袋，露出脖颈让秦砚看，表示那里的伤口早就恢复好啦。
但秦砚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另一个含义，眼神一凛，追问：“之前那些人类？”
安杰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，有点慌张，漂亮的金色眸子到处乱瞟，不敢对上秦砚视线，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。
一种冰冷的怒火从心底蹿出，秦砚猛然意识到他忽略一些了关键。
之前安杰尔绝口不提过往，他先入为主认为小人鱼在拍卖场从沉睡苏醒，没有之前的记忆。
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。
秦砚脑海里忽然闪过诺亚报告，里面有一句“二十年来多是这个模样”。
这个信息只能是小人鱼告诉他的。
安杰尔至少是在二十年前就苏醒了，结合他的话，秦砚立刻推测出小人鱼应该早早就沦落到人类社会了。
他从不高估人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