嫪毐,对不住。赵姬闭上眼,眼泪如皱纹一般遍布全脸。

    嬴政牵着妻子的手从辇乘上下来。他们的坐塌早已备好,二人目不斜视地走过一干叛贼的身边,慢慢落座。等赵姬也安顿好,嬴政含笑道:“太后不要和嫪毐再说两句话吗?”

    赵姬的泪水已在风中干透:“不必了。一切但凭大王定夺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嬴政点头,看向前方十丈外正对着他跪下的嫪毐等人,“既然太后不想叙旧,那就请太后说出嫪毐余党的名单,寡人也少费些心力。”

    赵姬瞥了嬴政一眼,她艰难地吞咽着唾沫,杂念于她的脑海中奔涌,最终化为一声咳嗽,她不想看到嫪毐怨憎的眼神,颤抖着闭上双眼,将那些名字一个个念出。她故意说得大声,等全部念完,她急急咳嗽两声,脸憋得青紫,脖颈一耸,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掐醒她。”嬴政不带半丝情感道。那个在赵姬身前伺候的宫女从坐塌的影子中走出,她来到赵姬身前,一手按住赵姬的后脑勺,一手狠狠掐住赵姬的人中,怼了两下,赵姬才幽幽转醒。这一回,她没有发癫也没有大声斥责,她的眼睛如两个烧坏了的黑洞,直直看向前方。

    “太后醒了。”宫女说完,又如之前那般退了下去,和影子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姬昔伊看着那个宫女的模样,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,但一时没想起来。她本想喊住对方,嬴政却道:“那些参与叛乱的,及嫪毐之三族,行大辟刑——砍头!”

    “诺!”

    那些刽子手接到君王的命令,一个个瞪圆了双眼,除了嫪毐和他的几个亲随外,其余人全被施以大辟即死刑中砍头的刑罚。

    姬昔伊原以为这些人会哭嚎,但他们没有,他们顺从地将头颅低下,露出白花花的脖颈,在耀目的阳光下,刽子手挥动长刀,白刃一晃而过,“嚓”地一声,头颅如西瓜一般咕噜噜掉在地上,滚出三尺。十几个头颅一齐向前滚动,如同十几个缠满黑线的线轴,最终汇于一处。它们所过之处,拖曳出十几道凄厉的红线。

    若不是刽子手手中的长刀上沾了几道凌乱的红痕,死亡就好像从未在这温暖的日光下发生过。

    十几人的躯干被胡乱抬走,又是十几人被架上刑台。一切发生得既安静又喧嚣。安静的是那些受刑者,喧嚣的是刽子手的长刀与脖颈碰撞出的噪声。

    明明离得很远,姬昔伊却觉得胃里再度翻滚起来。她虽不是什么好人,但对这一刻的血腥残暴还是感到惊惧。她没有把这点表现出来,只是攥紧了手指。她侧过脸,想看看嬴政是什么想法,却发现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酒觯,他眯着眼喝着酒,嘴噙着微笑,身体坐得懒散,浑身写满了快活二字。

    在察觉到妻子的目光时,嬴政望了回去:“为何老盯着寡人?”

    “大王。”姬昔伊轻轻道,“妾身闻不得血腥气,可否先行回宫?”

    嬴政脸上的笑容一滞,得意目光消失不见,换成对妻子的担忧:“可有事?寡人派人送你回宫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了,我自己回宫就好。”姬昔伊不知道自己的脸色难看极了,她对嬴政施了一礼,起身离座,和几个宫女坐上辇乘离开。嬴政见妻子离去,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没了趣味,他摆摆手,示意他们快些。过了一会儿,几个刽子手小跑着走来——这是雍城可以找到的所有刽子手了。

    有了新添的工作人员,剩下的人解决得很快。不到一刻钟,那些叛乱者的头都被砍下来,躯体和头颅被胡乱收走。嬴政越看越没趣,直到刑场上只剩下嫪毐几人,他的眼睛才亮了亮:“对嫪毐之亲信,先施以劓刑割掉鼻子,再施以大辟刑——醢脯haifu三声,将人剁碎成肉酱。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嫪毐的那些随从们都惊惧交加,一个个哭号起来,跪地求饶。嬴政喝了口酒,并不理会。

    那些随从们一个个被割去鼻子,脸上血肉模糊。他们疼得大声尖叫,但在下一刻,他们的身体便分崩离析。那些行刑者们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,要知道,把人剁成肉酱可是很费劲的!行刑者两耳不闻哭号声,一心只杀眼前人。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,哭号声彻底消失,眼前的受刑者也化为一滩烂糊糊的肉酱。他们的心肝脾肺肾都黏糊糊地卷在一起,红肉配黑发,黄皮裹白脑。由于味道过于腥臭,一时间,刑场上聚集了大量嗡嗡的苍蝇。

    嫪毐看着眼前的一切,早已吓得神魂欲裂。他拼命向着嬴政的方向磕头,指望对方能给他个痛快。可惜嬴政不想给他个痛快,等刑场上只剩嫪毐一个没有受刑的人了,嬴政残忍地笑着道:“嫪毐,你奸淫我母,令其产下孽子,更谋权篡位,与长安君联手,意图覆我大秦之基业。寡人对你先施以宫刑,再施以大辟刑——五马分尸,即刻行刑!”